第十六章 忠誠（以利沙）
我冷冷看著妹妹。「是，又怎樣？」
她倒退一步，站定。「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。」她懇求。
「拿點東西來換啊，颯，」我朝她冰冷一笑，她頓時臉色發白。「情報。」
「不，絕不！」她大喊，近乎崩潰。「我不會背叛藍！」
她根本不夠堅強。不過數月的禁錮，她的情緒已變得不穩定。「那就免談。」我輕聲道，嘴邊微漾笑容。我轉身，聽到她的啜泣聲幽幽響起，彷如夜晚的詭異伴奏。
「弱者。」這是我拋給她的最後兩個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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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在想什麼，以利沙？」一個清晰優雅的聲音從背後喚我。用不著回頭，我也認得出是誰。
「芙妮翠拉。」
「拿書裝什麼樣子，你根本沒在看。」她順手抽走我的書，瞧了眼便讀了起來：
「他回首望去；他的神情既非冷淡的訝異，也並不顯得恐懼，
反而帶著奧菲斯回望伊麗笛絲1的神情。
她所吟唱的字句，是如此瑰麗，
他彷彿已經為之著迷了整個夏季。
很快地，他的雙眼就飲盡了她的美麗，
連一滴也不留在那迷惑的杯裡，
只是，那杯子依然滿溢……2」
她的聲音清朗而柔和，抑揚頓挫的朗誦鮮活了詩的意境，我靜靜聆聽。很美的詩，很美的嗓音，很美的人，我，卻無心。
在想什麼呢？什麼也沒想──其實有的，只是我不想承認。她的倩影牢牢印在我心裡，盪起了一波波漣漪。哈！好像我的欣喜，純粹為了她的美麗；為什麼那天第一次遇見她，卻一點感覺也沒有？因為她那時只是個其貌不揚的女孩？不，我相信自己並非如此膚淺的人，是她那帝皇般的尊貴，眉梢眼角展現的不馴吸引了我。
她的驕傲不屈，憂傷的凝睇，堅韌中卻融合了柔美的氣息。初次見面，劍拔弩張，注意力全放在她的天賦異稟及強大的魔法物上。再度相見，氣氛緩和了許多，彼此都沒出手的打算──我不敢肯定我能勝過她，但她為什麼不呢？
答案顯而易見。她還沒有擊敗我的能力。
想到這點，我懊惱的嘆息。錯過了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，莫說母親，連我都無法原諒自己。我看過記載，世界公認天資最高的愛妮．丹．艾維頓，本會創立者，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魔法師之一，花費了兩年時光才甄至一流之境，上官藍焰的才華會超越她嗎？有可能，但天賦與負擔向來呈正比，帶來的破壞也是，我因此不願相信。
但我承認，我很高興不必動手。我為她所吸引，儘管她藍色的眸中，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動心。她很美，眼神卻冷得像冰，足以凍結任何人的心──前一刻還遙望遠方的纖弱少女，在最楚楚動人的時候，彷彿瞬間成了一尊雕像，柔嫩的櫻唇抿成了一直線，小巧的下頷繃緊，形成精緻的肌肉線條。容色雪白，豔光照人的她，風輕吻著她的頰。那幅景象烙印在我心中，帶給我前所未有的悸動。
太好了，我愛上了最不該愛的人兒──可惜的是，我仍必須對獵和會效忠。
殺了她。痛楚如雨滴重重擊打著我。
「以利沙，你有在聽嗎？」
我一驚，猛地想起芙妮翠拉的存在。眼前現出了一雙草綠色的眼眸，聰慧之極的眼裡帶著些微的失望，淡金色的波浪卷髮垂在甜美的臉蛋四周。「我就知道，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，」她淡淡的說，撇開了頭。
「芙妮翠拉，」我嘆氣，「我有更重要的事得先處理。」
「我可以幫助你。」
「妳沒有辦法的。」我說，「妳很聰明，比我聰明得太多太多了，但妳沒辦法幫助我，至少現在不能。」
她沉默了一會，掠了掠鬢邊的髮絲。「那個天生的魔法師，上官藍焰，很美嗎？」
我瞥向她。女孩子怎麼都愛問這種問題啊？「為什麼問這個？」
「好奇。」
「好，對，她很美。」那又怎樣？
「一定比我美上許多吧，」她仰起臉，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。「你喜歡她。」
我緘默不語。
「我猜的沒錯，是嗎？」她微笑著說，我卻為她眼中隱現的怒氣而發寒。「能讓我們的艾維頓少爺看上的女孩必定不同凡響，難怪你一直心不在焉。」
「她的本會的大敵，而我們都曾宣示效忠本會。」我說道，但與其說是在說服她，不如說是在說服我自己。「妳懷疑我的忠誠嗎？」
「噢，當然不，但那是兩回事。情感無法被克制，雖然你永遠也得不到她。」她完美的唇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，話裡的含意深深刺傷了我。我頓時怒氣勃發，一咬牙，大聲道：「沒錯，妳說得對，我是得不到她，但我總有愛人的權利！」
我明白她的心意，也因此而不願傷害她，可是這次她真的逾矩了。我不曾對她動心，也曾暗示過她，要她放棄我而去尋找真正適合她的人。她聰明絕頂，琴棋書畫無一不會、無一不精，卻沒有聰明到懂得學會放手──她很好，卻固執。我根本不屬於她，但她總希望我改變心意那天的到來。
「我很抱歉，」我喃喃道，怒火後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歉意。「我很抱歉，真的。」
芙妮翠拉動也不動，兩行清淚滑下，神情倔強一如往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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