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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初窺門徑

「魔法?」

「沒錯,魔法的確存在。」

「妳能證明嗎?」

「仔細看。」

秋颯伸出左手,指頭微微彎曲。剎那間,我幾乎喘不過氣來,秋颯手中耀眼的白光讓我瞬間掉回惡夢的場景──那夢裏的白光是如此鮮明,而它,如今卻重現在我眼前;我感到一陣恐懼的震顫,彷佛接下來的我即將再次受到藍光的燒炙──「颯,停止!」我感覺到冷汗沿著頸子流下,冰涼的水滴讓我稍微脫離那個夢魘的突襲。「停!」

白光迅速消失,秋颯的臉上滿是震驚。「噢,藍,對不起!我不知道妳……我不知道那個夢對妳影響這麼大……」她越說越小聲,因為愧疚而垂下了頭。

一陣敲門聲傳來。我和秋颯頓時僵立在原處。

「藍空?」是我爸。我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,然後奇怪起自己的反常。這是我家,我怕什麼呢?我邊想邊去開門。秋颯已經先藏到書桌旁去了,從房門口看不到她。

「爸?」

「我在書房聽到妳在尖叫。妳還好吧?」

他還在工作。「沒事。只是做了個噩夢。」我說。我爸,軒轅玦,是雜誌社的總編輯。我以為他已經睡了,沒想到他今天工作到這麼晚。「我沒事,爸,」我再次保證。「晚安。」

「沒事就好。晚安,」他點了點頭,不疑有他,順手替我關上了門。

我一直等到腳步聲漸遠、關書房門的聲音傳來才轉過身。秋颯從書桌旁走出,建議道:「我們到學校去吧。那裏沒人,不會受到干擾。」

淩晨一點半去學校?我瞪著她。真是個瘋狂又糟糕的點子。

看到我的表情,她笑了。「踏雪可以載我們。很快的。」她瞄了我的腳一眼,皺起眉。「但妳沒有鞋穿……妳的鞋子都放哪里?」她問。

「大門旁邊的鞋櫃。第二排最左邊。」我說。「妳要去拿?」

「這樣才不會被妳爸發現,」她回答,手放在鐵製窗框的邊緣,準備離開。「我待會就回來。」她一說完就消失了。

「大門是鎖著的,颯,」我低聲道,不確定她的魔法能否解決這個問題。

我瞥向牆上的年曆。二十一世紀真的有魔法存在?發達的科技似乎總是與魔法格格不入。著名的魔法師梅林生活在中古西歐,難道魔法一直傳承下來,延續至今?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,那麼,他們靠的是血緣,還是傳授所謂的咒語?

我繼而回想起剛才的白光。秋颯說那就是魔法,這麼說,夢中的我是一個魔法師?我不禁懷疑我是否仍身在另一個夢中。

秋颯又出現在窗口,一手提著我的球鞋。我從衣櫃拿出襪子穿上。「謝謝,」我在接過鞋子時喃喃說道,她只是聳了下肩,表示這沒什麼。「快點,」她朝我招了招手,要我跟著她站到窗戶旁。「時間不多了。」她的左手手指在我的右臂上收緊,我忍住甩開她的衝動。我不喜歡被碰觸。

「我不會用魔法,」我說。

「很快就會了,」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,像夢中的囈語。「等保護咒解除了之後,妳的法力將比任何人都要強大。」

什麼?「保護咒?」

「有人試圖保護妳。因為妳,」秋颯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:「因為妳是天生的魔法師,藍。這代表災難即將發生,而有人……有人認為,沒有天生的魔法師,就不會有災難,因此他們意圖除掉妳。」

空氣瞬間變得冰冷,我感覺頸後汗毛豎立,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彷佛也帶著肅殺之氣。魔法。保護咒。天生的魔法師。災難。我的腦中一片混亂,下意識地拒絕相信這一切。接受魔法的存在吧!我心底有個聲音悄聲說:這已經不是妳所知道的世界了。接受它,否則會有危險。

「我們走吧,」我收拾情緒,整理思緒,找回長久以來的自制。「我該怎麼做?」

「放輕鬆就好,」她說:「我會托住妳的。」

一切都讓人困惑。我不了解她所說的「托住」是指什麼,但我只是點點頭,和她一起踩上窗框。我相信她。

沁涼的夏夜撫上我的肌膚,方才的不適霎時煙消雲散。我看向高掛夜空的一輪明月,如水的月光遍灑在空蕩蕩的街道上,在年久失修的路燈旁投下墨一般的陰影。整個城鎮靜悄悄的,彷彿全世界都在沉睡。

「準備好了嗎?」秋颯輕語。

「好了,」我低聲回答,不讓我的聲音顫抖。

「現在,直接向前走。」

她一提我的手臂,向前跨出。「放輕鬆!」她的手掌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往上推,令我的下墜之勢減緩許多,變得像是飄浮在空氣中,而非從二樓直接跳下。我驚奇地看著地面緩緩靠近,然後在我腳下停止。

秋颯偏過頭來看我。「如何?」

「不錯,」我回答,不打算給予更多評語。她露出微笑。「是嗎?」她邁步向前,揚起一隻皓如白玉的手,迅速畫了個半圓,低叱一聲:「鍊邪封玉,踏雪!」

白色的霧氣憑空升起,一個黑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出,伴隨著清脆的喀答聲落在地上。通體墨黑,四蹄雪白,黑色的眼睛微微反射出月光。馬,我的腦海裡迅速浮現這個字。

但我眼前的生物不是馬。牠頭上灰白的、微微發出瑩光的角說明了這點。

那是一隻獨角獸

「這是我的魔法物,踏雪。」秋颯不理會我的驚愕,逕自說道:「牠是獨角獸,水系銅。水是屬性,而銅是強度。待會我會跟妳解釋這些,現在我們直接到學──」她停了下來。「藍?」

我無言地看著她。

「妳必須接受這些,藍,」她把聲音放柔,「這是有魔法的世界,當然也包括這些神話生物。」

「我知道,」這一切讓我感覺自己變得脆弱不堪。「我只是……一時之間無法適應。」

「我很抱歉,」她說:「但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幫助妳。」她的手搭上我的肩,試圖安撫我。我肩膀一沉,脫離她善意的碰觸。「走吧,」我說:「別說了。」

她盯著我看了一會,似乎想弄明我在想什麼;她不可能看到什麼的。我不是那種心思一眼就被看穿的人。我很善於隱藏。

她的目光跳到那隻獨角獸身上。「妳先坐上去,」她歪歪頭,比了比她的魔法物。「妳騎過馬嗎?」

「有,」我說。「但牠沒有……沒有馬蹬可以踩。」我想了一下那個小東西的正確名稱,但不確定。

「我會把妳撐上去,如果妳需要的話。」她答道。看來我沒說錯。

我眨了眨眼睛,上下打量了那生物──踏雪一眼。試試看,我心想,兩手分別按在牠脖子兩側、接近背部的地方,用力一撐。

我的腦袋一片空白。這一撐比我預估的要高。

牠的絲緞般的毛刷過我的小腿,我半跌著落在牠的背上。我聽見秋颯小小的驚呼聲。

「換妳了,」我說,心臟仍因剛才的驚險而飛快地跳著。

「厲害,」她在踏雪身上一按,輕巧地坐上了牠的背。「我剛才還以為妳要跌下來了。不靠魔法是很難上去的。」

我在她背後聳聳肩,雖然我知道她看不見。「運氣好罷了。」

「那麼,希望妳的好運能持續下去。」她忽然陰鬱的低聲說:「妳的命運。伴隨著的災難。」她拍了拍踏雪,不再說下去。「學校,」她告訴牠。

當踏雪開始奔跑,我才真正知道什麼是「飛快」──牠的蹄輕快地落在地上,有種穩定的節奏,速度卻完全不成比例,使得路旁一幢幢的房子都變成了模糊的帶子,分不清界線來。乘著牠,就像是乘在一隻鷹上,低掠過由月光形成的水面,疾飛向前。儘管速率極高,撲面而來的風卻溫柔如母親的輕撫,給人舒適之極的感受。

搭公車要二十分鐘的路程,我們在五分鐘內就到了。秋颯率先溜下踏雪的背,我為了防止摔倒,先伸手環住牠的脖子,才從牠身上滑下。

「我先解釋魔法物吧!」秋颯說道,我則目送那隻獨角獸小跑步著遠離我們,然後消失在一陣薄霧中。「魔法物的屬性是以五行作分類,金代表建築物,木代表叢林,水代表潮溼的地方,火代表乾燥地區,土代表曠野。踏雪是水系,金生水,所以牠在河、海邊或建築物內都能增強魔力;土剋水,所以曠野對牠而言是不利的。」──秋颯很快瞥了我一眼,我點點頭示意我明白她的意思──「魔法物的強度則是以金、銀、銅、鐵來區別。金最強,銀次之,銅第三,鐵最末。踏雪是銅,並不算太強,而我們會簡稱獨角獸是『水系銅』。」

「每個會魔法的人都有魔法物?」我問。

「每個魔法師都有專屬的魔法物,」她回答:「魔法師是靠血緣來延續的。不一定是神話生物,也有可能是兵器或一般的動物。兵器比較特別,它們沒有屬性和強度,也不需要召喚咒,只要妳會用它,能用它來打敗對手,妳就贏了。不過一般來說,魔法物如果是動物的話是比較好的,因為牠就等於是妳的夥伴,而且,絕對可靠。」

「妳和踏雪之間是怎麼溝通的?」

「心電感應。妳知道牠在想什麼,牠也知道妳在想什麼。這很難形容。沒有言語,純粹是……共通的意念。同步思考。」

「那,召喚咒呢?」

「鍊邪封玉。在人類與魔法物的世界間建立橋樑,我們把這稱作『Time and Change』,時空轉換。」

我深吸了一口氣,暫時放鬆我緊繃的肌肉。「還有什麼嗎?」

「有的,」她猶疑著開口:「妳可以先看妳的魔法物。」

「但我不會魔法!」雖然秋颯之前說我是天生的魔法師,但……誰知道那是不是真的?我一點魔法也不會。

「那沒關係。妳的保護咒是還沒有完全解除,但它已經變弱了。」她頓了頓,低頭思考了一下。「妳想看妳的魔法物嗎?」

我應該說什麼?想?但這將表示我將永遠跟魔法脫不了干係;不想?那我可能會因太晚知曉一切而遭殺害,如果情況真的像秋颯說的那麼糟的話。

「想。」我說。

「好。那麼,妳看到我剛才的召喚過程了,是吧?」她問道,我微微點了下頭。「照我剛才那樣做就行了。不過,因為妳的魔法物還沒有名字,所以召喚咒要改成『軒轅藍空,鍊邪封玉』。可以嗎?」

「鍊邪封玉?」我低聲複誦。「可以。我準備好了。」

秋颯擺擺手,做個「請」的手勢,然後向後退開幾步,留給我空間。

秋颯召喚踏雪的景象迅速在我腦海中播映,我慢慢抬起右手,想著每一個步驟……「軒轅藍空,鍊邪封玉!」

濃霧升起。

我成功了,但我吃驚得說不出話。因為那投在白霧中的紅金色身影,是一隻……是一隻──

鳳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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